在2020年以來，國家全面展開了數字鄉村的試點建設，2021年、2022年逐步加大投入。其中最重要的是數字經濟新業態的發展，這里提出了“生產智能化、經營網絡化”的核心理念，作為農業現代化主攻方向，這兩個理念也成為了國家現在各方面文件的一個重要表述。

近些年農業行業正在發生深刻變革。消費端，居民的膳食結構和消費習慣正在發生重大的變革。通俗來說就是從用嘴吃飯變成了用頭腦吃飯，更加注重農產品的品牌化，比如褚橙、百瑞源枸杞等，現在有更多的食品品牌和農產品品牌正在形成。供給側，現在農業的勞動力和成本是一個大問題，比較中美兩國的主要農產品成本，中國農產品的成本，特別是人力成本是遠高于美國的，而且現在60歲以上的老人成為了種地的主力。總結起來，消費側存在信任危機，消費者拿著足夠的錢能不能找到好的農產品？生產側滯銷情況時有發生，豐收了之后不喜悅，農業掙不到錢。

我們認為實際上農產品的產業鏈結構可能需要進行深刻變革。現在的產業鏈是散對散的一種結構，就是供貨也散，流通也散，市場也散。一種良好的產業鏈結構是需要全面打通產業鏈生產、流通、營銷環節，有利于產業鏈協同發展。可以通俗的稱為“三巴”，就是泥巴、大巴、嘴巴。如何打通“三巴”成為了產業鏈發展的核心問題。

在這種背景下，我們提出了“雙高”農業產業鏈的理念，推薦某些有條件的地方優先發展。

首先解釋“雙高”的概念。我們認為并不是每一個產業都能夠發展真正的鏈條形式的產業鏈。“雙高”是指高品質+高附加值。它要求農產品具備高品質，還要能夠賺取高附加值。這個農產品不僅要是看地方是否能種得好、養得好，還要看是否能滿足城市中高收入消費者的需求，而且這個農產品本身在農產品金字塔結構里面也處于中高端的位置。比如中草藥，精品水果、茶特色、畜牧，食藥同源產品、預制菜產品等，就是比較好的選擇。

圖 1“雙高”農業概念

那么針對雙高農業，其產業附加值比較高，足以支撐打通產業鏈。在營銷這一頭，可以通過網絡營銷或者新型的營銷建立口碑和品牌，同時反過來營銷端可以約束生產端的生產商和農民進行標準化的生產。這里面有幾個關鍵詞，第一個在生產端是“標準化”，第二個在營銷端是“品牌化”，第三個關鍵詞就是在產業鏈上要“打通”。產業鏈打通是很難，它的核心目標是質量控制、成本優化，整體收益的提高。

圖2 農業產業鏈打通

我們的理念是以數字化帶動產業鏈打通。產業鏈打通包含商流、物流、資金流、數字流的打通，我們認為最簡單最容易、現在可以實現的就是數字流的打通，以數字流打通帶動產業鏈聚合。最終我們推薦形成這樣一個體系，通過數字化全面賦能，形成以鏈長牽頭、以鏈主聚合各類骨干企業，實現從種子到餐桌的一個完整鏈條。

圖3 完整的“雙高”農業產業鏈構成

線下部分的核心是形成打通和協作的產業鏈。普及一個很簡單理論，產業鏈要形成鏈長制和鏈主制。鏈長的核心任務是組織，實際上它是打造一個生態圈，運營一個農業產業互聯網，服務于多條產業鏈。在生態圈里面，它組織各類的鏈主企業并且把鏈搞好，有組織優質的農產品品牌創立營銷，負責跟線上線下像阿里京東這樣的企業進行平等的溝通，然后提供各類各樣的服務。鏈主企業就是對一條產業鏈負責，通過產業鏈串接、把控生產標準、品牌創立、營銷等方面，組織好所有骨干企業協作起來，把一個產業鏈搞好。所以鏈長可以服務多條產業鏈，鏈主是組織好一條產業鏈。

在鏈長企業方面，比如說我們團隊在重慶巴南區實踐，通過我們的建議，當地國有平臺公司組建了鏈長企業，通過數字化打通，進行了產業、產品、科技、人才、金融等“五維聚合”。現在鏈長企業已經逐步聚合了各類的產業鏈企業，大概有10余家，扶持各種龍頭企業；也聚合了20余家各種專業服務企業，形成了一個生態圈子；形成了20余個品牌口碑好，也是地方特色產品的品牌體系和產品體系；也注重培育了鄉村經理人，也注重培育了孵化能力；而且正在逐步引入金融賦能。

鏈主企業也很重要，比如，我了解一位30歲左右的云南小伙子，組建了一個鏈主企業搞花卉，它掌控了優質的品種、生產標準、品牌打造、精準營銷等核心能力，它帶動了50多個農民合作社在為它做生產，然后在營銷端它打造了上海的社區團購和婚慶的營銷渠道。他現在的年產值可以達到5,400萬，售價是普通農戶的3倍。6年間，他擴張了1000倍規模。所以這是我看到過做得比較好的鏈主企業，我們也在各地積極推薦這樣的鏈主企業模式。同樣在上面提到的重慶市巴南區，漁業、豬、稻米、鮮食玉米、中草藥等等產業鏈也逐步在形成鏈主企業，與鏈長企業產生良性互動組織好各條產業鏈，讓農業產業“種得好、養得好、管得好”。

“鏈主+連長+骨干企業”這樣的完整體系，金融投資界是有興趣的。以前，對于合作社龍頭企業等等，金融投資有一些顧慮，因為它們抗風險能力弱、體量小。形成了鏈長和鏈主企業之后，金融投資非常有興趣，它們能力高、經濟實力強、規模夠大、抗風險能力也很強，那么投資、貸款、保險等金融服務就敢于投進去。

線上部分主要是數字化賦能產業鏈發展，主要目標是把上面提到的線下體系串接起來，讓所有企業能夠協同發力。線下體系其實很復雜，包括鏈長、鏈主、眾多龍頭骨干企業，涉及生產、加工、物流、銷售各個環節。那么這么多復雜的要素怎么通過數字化串接在一起？我們建議在三個方面發力，一個是通過農業產業互聯網這一核心工具，打造鏈長制的生態圈。第二個在生產端智能化，第三個營銷互聯網化。當然不止三個方面，還包括加工、流通等環節，但是它們得數字化做的不錯，這里就不展開了。

第一個在鏈長和政府管理這一端，核心是“形成生態圈+有效管理產業鏈”。一是在形成生態圈方面，產業互聯網思維很重要。昨天我正好有幸參加了中國計算機大會，然后有一個分會正好是工業互聯網。工業互聯網最近非常的熱，在工業界已經用互聯網的思維把所有要素進行了聚合之后，形成了很好的互動，產生了很先進的產業鏈革命，比如航天領域。但是在農業界還沒有類似的聚合，資源還是較散的。因此，我們可以借鑒工業互聯網的思路，打造“農業產業互聯網”，形成協作型的數字化生態圈。現在，我們團隊正在重慶巴南區實踐，正在打造一套“耘間·農業產業互聯網平臺”，已經聚合了二十幾家國內頭部的數字化企業，然后形成了100多項個性化的、柔性化的標準服務，提供了10余項的個性化解決方案，有效的支撐了這種協作型的商業模式的形成。未來還將形成種子、農資、農機、農事、加工、物流、倉儲、設計、包裝、品牌策劃、宣傳、銷售等能力聚合，形成服務于農業產業的生態圈。二是在政府管理方面，需要大數據來助推形成更加科學的管理決策能力。我們現在積極幫助各地政府，逐步建立農業“一張圖”系統，通過遙感、數據治理以及產業大數據匯集，形成農業大數據中心，幫助政府實現產業鏈的全程管理和決策。也利用區塊鏈技術，建設區塊鏈溯源系統，形成產業鏈追蹤能力，確保農產品質量安全。這就是政府和鏈長的核心職責：形成生態圈子，形成有效的管理。

圖4 農業產業互聯網架構

第二個在生產環節生產，核心是“標準化”，為市場提供質量穩定、產量穩定的農產品。生產端的農場、企業應該積極引入現代企業管理理念，大力推廣標準化的農業企業管理系統。我們團隊建立了國內第一個農業企業信息管理模型，并借鑒現代企業管理理念研發了農業ERP規范管理系統。系統包含兩個層面：一是形成了標準化的大數據監測體系，包括人的智能識別，局地小氣候、土壤分析、作物分析、農機監測和調度、設施監測和控制、遙感測產、農產品檢測等，全面自動、智能地監控了一個農場的所有數據。二是建立了以生產規程和計劃排產為核心的企業管理系統，包括了訂單、生產規程、計劃排產、工單、生產日報、工作考評、專家指導、人員管理、庫存管理等核心功能。我們試圖讓每一個生產企業清楚自己每一分錢怎么花的，每一分錢是怎么掙的，實現人員、農機、設施、作物、物料、環境、產品等“7要素”的全方位管理。同時，這套系統基本上依靠自動化、智能化實現，很少需要人操作，因此很大的降低了農場、企業的學習成本。

圖5 針對標準化管理的農業生產智能管控體系

第三個在互聯網營銷體系方面，數字化技術也可以幫助做好品牌化營銷，特別是大數據技術和互聯網技術。互聯網品牌化營銷是多個維度，除了產品好以外，還要注重消費者、渠道和品牌。在消費者分析方面，大數據可以幫助企業迅速定位消費者圈層，進行精準的消費者畫像。在渠道方面，互聯網可以幫助企業自建線上渠道、優化傳統渠道，特別是通過各種新媒體渠道擴大銷路。在品牌方面，數字化和互聯網可以幫助企業講好消費者心儀的獨特、個性化的品牌故事。在銷售后，大數據還可以幫助企業做精準的營銷分析、總結經驗。

圖6多維度互聯網品牌營銷體系

總結一下，我們認為數字化真的能夠幫助農業產業鏈發生深刻變革。通過線上為構建農業產業互聯網和大數據管理能力形成生態圈，為每一條產業鏈構建生產數字化智能化能力和互聯網營銷能力，能夠有效支撐一個由鏈主、鏈長、骨干企業組成的復雜產業鏈協同發展，有效打通生產、加工、流通、營銷各個環節。

這樣一套由線上線下相結合的產業鏈模式，我們相信在未來5~10年的發展過程中，是具備極強的生命力的。較之現在比較散、連接度不高、耦合度較松的產業格局，這樣緊密協同共生的產業鏈，會生產出質量更好的農產品，會誕生更加得到消費者認可的品牌，因此，會更加的具有競爭力。

回到“雙高”，在未來，這樣的產業鏈模式，提供給消費者的感受是“好吃、健康、好玩”，也就是提供給消費者高品質的農產品、高品質的生活方式、健康的生活理念，也就能從消費者那里得到高附加值，多賺錢。

作者：李想（中國農業大學信息與電氣工程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