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5日,歷經8年談判的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終于“塵埃落定”。對此，中國農業大學經濟貿易系林發勤教授在《21世紀經濟報道》撰文，分析了農產品貿易和投資合作的發展前景。學院予以轉載，以下是文章全文。

第四次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領導人會議11月15日舉行，東盟十國以及中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西蘭15個國家，正式簽署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標志著全球規模最大的自由貿易協定經過8年談判后正式達成。簽署RCEP，是地區國家以實際行動維護多邊貿易體制、建設開放型世界經濟的重要一步，對深化區域經濟一體化、穩定全球經濟具有標志性意義。

RCEP之所以被視為全球規模最大的自貿協定，是因為其覆蓋22億人口，約占世界總人口的30%，成員國GDP規模也約占全球經濟總量的30%，區域內貿易額同樣約占全球貿易總額的30%, 而且中國與RCEP成員的對外貿易量也恰巧占中國對外貿易的約30%。如此大規模的自由貿易協定對我們到底會帶來哪些潛在影響呢？

首先，RCEP釋放了一種信號，那就是以實際行動支持貿易投資自由化、便利化，將提振全球經濟信心。RCEP的簽署表明各成員均承諾降低關稅、開放市場、減少標準壁壘，發出了反對單邊主義和保護主義的強烈信號，有力支持了自由貿易體制，有助于對全球經濟形成正向預期，拉動全球經濟疫后復蘇。亞洲在歷史上曾經是最富裕的地方，很長一段時期內，亞洲經濟就是世界經濟，而且很早就有經濟一體化的雛形，但是在二戰后的區域經濟一體化發展浪潮中落伍了，落后于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和歐盟，因此這次RCEP的簽署將有力地推動亞洲經濟一體化，形成更高標準的自由貿易協定，如關稅同盟，最終構建亞洲經濟命運共同體。

RCEP主要內容是關稅逐步將為零，因為中國跟澳大利亞，新西蘭、東盟已經有雙邊自由貿易協定，因此RCEP最大的亮點主要是對日韓的關稅安排。中日韓，作為亞洲經濟的發動機，也是世界經濟發展的領頭羊，但由于歷史原因一直未能簽署自由貿易協定。日韓兩國都是我國十大貿易伙伴之一，更是我國核心電子零部件重要進口國。這次共同參與RCEP有利于我國企業進一步降低進口成本，創造更大的產品附加值，而且中國生產以后出口到東盟、澳大利亞和新西蘭成員國，關稅也會顯著降低。而且他們技術比較先進，深度的開放有利于其先進技術外溢到中國。

對于作為已經是我國第一大貿易伙伴的東盟，其對于我國的重要性怎么強調也不為過，特別是農產品貿易和投資合作方面前景廣闊，因為協議中可以看出影響最大的是農產品、化肥等關稅配額商品。因此，RCEP會加速亞洲產業供應鏈的整合，使得全球價值鏈向區域價值鏈收縮，對我們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也將提供重要的戰略支撐。

對于大洋洲，RCEP的簽署也有利于合作進一步深化，彌補之前造成的一些裂痕。從理論上來講， 自由貿易協定通常會由于關稅和非關稅壁壘的降低從而帶來貿易創造效應。從經驗和實證上來講，在國際貿易中有一個非常著名的引力模型，常常被用來分析自由貿易協定的貿易創造效應，作為事后的研究,引力模型在對貿易協定的貿易促進效應研究方面貢獻顯著，有一些研究發現，自由貿易協定簽訂10年后，會使得成員之間的貿易規模翻番，而且最初的5年中，貿易量顯著增加，5年后商品的種類也會開始增加，但在15年后，貿易的促進效應會趨向穩定。圖11.2: FTA的貿易邊際效應隨著時間的變化

注：黑色部分為深度邊際，灰色部分為廣度邊際

然而，自由貿易協定也會存在貿易轉移效應，這就對地區級的貿易聯盟對多邊貿易體制是阻礙還是促進作用存在著爭論,如巴格瓦蒂一直認為FTA阻礙了多邊自由貿易進程。歷史上有名的案例是1991年, 阿根廷、巴西、巴拉圭和烏拉圭組成了一個叫南方共同市場的自由貿易區， 雖然4年內四國之間貿易量增加了2倍， 但是這種成功是犧牲了與其他地區的貿易換來的，最后導致的凈福利很可能不是讓人滿意的。另外從科學角度來講，作為一種事后分析的方法，常常受到指責就是我們不能進行反事實分析，也不能很好處理自由貿易協定的內生性問題擔憂，即我們不能證明貿易的增加一定就是由自由貿易協定促進的，因為我們觀察不到這些達成協定的成員之間沒有自由貿易協定的情況，有可能是其他同時發生的因素再促進貿易的增加，如時間增長趨勢等，因為完全有理由相信沒有RCEP，貿易也會增加和發展，甚至RCEP之所以能夠簽訂，很可能是因為成員之間快速發展的貿易促使的，這使得自由貿易協定的估計效應受到責疑。

可計算一般均衡分析方法（CGE）可以彌補這種缺陷，可以作為事前分析來預測自由貿易協定的效果，而且這種效果不僅僅局限在貿易上，種種CGE研究也表明了RCEP的貿易促進和福利增進效應，如GDP和就業的增加等，然而CGE方法由于缺乏必要的模型機制使得分析有點像“黑箱操作”，使得我們不知所以然。因此最近的結構量化分析模型常常被用來分析自由貿易協定的效應，最新的研究表明關稅降低可以帶來大的福利改進，但是對于不同的群體效應可能不一樣，有的國家或者有一些群體也是有可能受損失的，因此我們迫切需要最新的研究來分析RCEP的福利效應，如RCEP成員中有不同經濟發展水平、不同資源稟賦、不同產業結構的成員，到底會有什么影響，還有待進一步的研究。另外這種方法也能夠幫助我們分析非成員乃至整個世界福利的影響，現在初步的判斷大體上對世界經濟也是有好的正面影響。

作者林發勤為中國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國家農業市場研究中心研究員。

本文為中國農業大學“世界經濟新格局”青年科學家創新團隊專欄文章和農業農村部市場與信息化司“重要農產品供需形勢分析和市場熱點跟蹤”項目的階段成果，已經發表于《21世紀經濟報道》2020-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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